醉在富平柿乡
文/王永军
湖的美，鱼最知，风的轻，山最知，月的柔，夜最知，情的深，心最知，没有缘由，只因懂的。
一段情，轰轰烈烈、刻骨铭心、撼天感地，或只因霎那间的懂得。无关爱慕、无关相惜，只因懂得，爱情如斯、友谊如斯、人如斯、物也如斯。
我家乡的这块土地和根植于她的柿树，难以清晰分辨是哪种情，倾心、爱恋、缠绵，恋人间的? 诚挚、牵挂、相随，挚友间的? 难以区别，都似，又不全是，只因时间的年轮太久，无须分辨，千年的相伴相守，足矣!
我的家乡，是位女性，且在她最美的年华，她，拥有所有美好女性的性格和特质，纯美、安静、优雅，她的名字——陕西富平。
他，是位浪子，是粒随风飘荡不羁的种子，一粒坚硬的柿种，来自远方，来自风中，寂寞孤独，无处安居。陕西富平，北部、十月、曹村马家坡，房前、屋后、一道道沟、一道道坡，崖头、畔旁，漫山遍野，柿子红了，满目火红，似一抹重彩，似一点朱砂，柿子结满柿树，红彤彤，红艳艳，或三五、六七个簇拥一枝，或独个挂在孤枝，阳光撒落，斑驳闪烁，一会是深沉的深红，一会是泛着黄的橘红，一会是醉人的酒红，目不瑕接，心醉不已。
一棵老柿树，枝繁叶茂，柿果累累，蓬蔽如伞，一群孩童在树下嘻笑打闹，追逐着唱着谣：柿树上落了馋嘴偷吃的雀儿，孩童们又跳跃着驱赶，高声齐呵，呜....嘘....，呜....嘘....大陆温带季风温柔吹拂，低山丘陵，沟沟壑壑，静谧幽远，棵棵柿树扎根于沟边、坡底、崖头、畔旁，生机勃勃，茁壮昂然。极目远眺，像一幅凝重、典雅的油画，使人心旷神怡。自汉代柿树扎根富平，两千年来，这块土地，那粒柿种，相得益彰，相依相偎，相守相伴，无不是彼此最懂，这里四季干湿，冷暖分明。光照充足，早晚温差大。极适柿树生长，如今，富平已是闻名世界的柿子优生区，被国家林业部门命名为“中国柿乡”。
富平北部金瓮山，长眠着唐朝第十位皇帝唐顺宗李诵，金秋，午后，夕阳，山脚，一群孩童在柔软的草地上尽情玩耍翻腾，争相唱起谣：皇，是唐顺宗李诵，李诵一生压抑忧郁，是个短命的皇帝，在位不到一年，侯呢？侯是金瓮山下一棵被封为“凌霜侯”的千年古柿树。元朝末年，出生贫苦农家的朱元璋四处流浪乞讨为生，一年深秋，他流落到了富平北部金瓮山下，几天没吃饭的他饥寒交迫，奄奄一息，突然看到一棵大柿树上挂满果实，便捡了掉在树下的熟透的柿子充饥，吃后感觉浑身有劲，前往亳州投靠了郭子兴，从此兴旺发达，平步直云，当了皇帝的他仍念念不忘曾救他一命的大柿子树，专门带领人马前去拜访瞻仰那棵老柿树，建庙以示纪念，还特封那棵柿子树为“凌霜侯”。
白云悠悠，千年过往，金瓮山荒草膝膝，影绰西斜，远处，另番景象，一片火红， “凌霜侯”高高伫立，雄姿挺拔，阅尽沧桑、看惯冷暖，已成神灵,祈福许愿的红绸彩丝缠绕其间，飘舞飞扬，威武壮观，树身粗壮，树皮苍古，根须裸露深深扎入土地，环抱树身，向上仰望，阳光穿过密密实实的繁叶，撒落在繁茂如星的柿子上，星星点点，闪闪烁烁，一个、两个、三个、四个，数也数不清，似随风盈盈飘荡的红灯笼，是许愿的红灯！许下风调雨顺，许下五谷丰登，许下岁月静好，许下花好月圆！
脚下的这块土地，从来都不富有，甚至于是贫瘠、粗劣，但她却坚毅执著，温柔呵护她的儿女，柿树懂懂得她的坚强，用颗颗红心回报她的懂的。“凌霜侯”伫立千年，成为游子思念家乡的元素，飘泊归来，未进村庄，但见炊烟袅袅，思亲更切，抱住老柿树唏嘘不已，痛哭流涕，物是人非，高喊，妈呀，儿回来了！
关中多旱，富平早时多有年馑饥荒之年，“凌霜侯”用果实抚育了一代代人。儿子临行的夜晚，家里未有颗米，油灯昏暗，妈妈用柿子和着借来的一手掌黑面，在锅里翻炒着，转过身拭去眼角的泪，说，儿呀，出门在外，别饿肚子，炒面耐饥，吃饱肚子，不想家！儿子扑进妈妈怀里，母子抱头痛哭。饥饿侵袭着每个人，襁褓中的婴儿哭得嘴唇青紫，年轻的妈妈面黄肌瘦，乳房干瘪，“凌霜侯”没有雨水滋润，也干枯萎缩，众生苦痛，她动容流泪，泪打湿大地，化作甘霖，滋润自己的根须，她，如约结出柿子，妈妈将柿子塞到孩子嘴边，孩子吸啜着汁水，眼睛静静地看着妈妈，妈妈手里的柿子火经火红，红得像鲜血，那红，分明是妈妈的乳汁和老柿树眼泪的颜色。
霜降,秋季的最后一个节气，冬天来了，对于富平庄里镇南午村的村民来说，不仅仅是冬天来了，更是盛大节日和庄严仪式，家家户户门前搭起柿架，一排排、一行行，一个个脱了皮的柿子整整齐齐码在绳子上，大人们洋溢着丰收的喜悦，忙忙碌碌翻动晾晒着柿子，孩子们在柿架间穿梭嬉闹，玩起捉迷藏，在大人们脚下磕磕碰碰，一声呵，一窝蜂散了，喜笑着唱起歌谣：柿子经过削皮、脱涩、软化、晾晒捏型、出霜十多道工序，而成柿饼，富平柿饼两个柿脐相对合在一起而称“合儿饼”。富平人说话干脆利索，斩钉截铁，从不拖泥带水，发音吐字罕有儿音，唯称柿饼为合儿饼，两千年来，柿树扎根这块最懂他的土地，相依相偎，生生不息，这里的人民视他为自己的儿女，一心喜爱，满腔柔情，轻轻唤声，儿！富平合儿饼形似圆月，肉红透明无籽，质地透明，清甜爽口，营养丰富，明清曾为贡品，国务院曾用富平合儿饼招待外国元首，连年出口欧亚，国家质量监督总局对富平合儿饼实施地理标志产品保护。
冬天仿佛特别漫长，凛冽的寒风带走最后一丝雨露，柿架上柿子的最后一滴水分也在凝聚，滴滴嗒嗒滴下浓浓的糖汁，形成美味的柿饼，这仅是第一步，南午村的村民们在焦急的等待，他们等待更加寒冷，严寒对于他们，不是煎熬，是欢快，他们期望西北风再猛烈点，他们欢呼寒冷，因为，寒冷过后柿饼会沁出似雪的白霜。柿饼糖分遇极寒会慢慢形成一层白色的霜，此时，自然天成，柿饼凝霜后，白里透红、皮脆柔软、清甜芳香，诱人垂涎欲滴。
在严寒中历练，合儿饼生就如火、孤傲的个性，食之热量大，止咳润肺，强壮筋骨，但不可与多种食材同食，去南午村朋友家做客，柿饼是少不了的，刚吃了两个，朋友便泡上一壶酽茶，频频相请，喝茶、喝茶，应道，唉！不急喝茶，再吃几个，他说，自家所产，实不是吝啬，合儿饼火大，食多易上火肚胀，中午留饭，饮过二两白干，又思合儿饼，朋友又劝，酒后不惹事，酒后不惹事，酒与柿子性相克，切不可酒后食柿。临走，朋友包了一大包合儿饼相送，握手话别，朋友道，祝君，事业兴旺，万事顺利，事事如意！作者简介：王永军，男，陕西富平人，陕西省青年文学协会会员、富平县作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、《富平人》文化顾问、南湖书院副院长，作品相继在《陕西文学》《陕西写作》《华商报》《渭南日报》《吴忠日报》《渭南宣传》《黄河文刊》《华山文学》《富平文学》《石川河》等文学期刊刊发。
